26 暗流

丹峰九郡幅员辽阔，止凰郡本就与中原是邻居，自然互通有无。郡王司空青年轻有为，据说不到十五岁便继任了郡王。他这个人有两大嗜好，一个是喝酒，另一个就是除暴。

培养自己的情报组织，应该是每个政权都会做的事情。也不知司空青是哪里得知了敬元村的异常，这才带着大批人马敢来。

疯婆婆已死，死无对证。但他说的言之凿凿，看来情报网的力量不容小觑。当他说到，疯婆婆需要一个灵力适合的女子时，苏晓墨忽然想起，疯婆婆用鞭子抽她时，说过要把她炼化成灵丹。

大概是察觉到她忽然僵直的脊背，庄子寻低声道：“一开始并不是你。我猜她可能会格外留心女性灵师或弃灵，也许雪落的失踪便是因为这个。”

苏晓墨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放轻松，她不明白，她不是弃灵，也不是灵师，为什么大家都对她格外“照顾”呢？阿英是这样，疯婆婆也是这样。难道她的身体里真的有什么秘密，而她并不知道？

庄子寻一个眼神，司空青会意，清了清嗓子，继续讲着那个关于疯婆婆如何变疯的故事。

其实一开始，疯婆婆并没有听从那个人的话，尽管收下了他的镜子，却不想乱杀无辜。她只想在村子外面守着，能每天看到心上人就心满意足了。

没想到不仅那个男人打骂她，就连其他村民也总是打她骂她。再后来，甚至连孩子也欺负她。

她被折磨得没办法，这才用自己的血开启了镜子。于是镜灵出现了，她的血让他们结成了主仆关系。后来她和镜灵开始了合作，镜灵负责在夜晚让人们陷入沉睡，挑选那些欺辱过疯婆婆的村民，引导他们走进镜子里。

穿过镜子，就到了枯井中。不必多说，第一个被吞掉的人肯定是那个负心汉。他是第一个试验品，吸走他体内寥寥无几的灵力，然后下个诅咒让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。至于他后不后悔也没人知道了，因为他大概早就死了。

大概是四年前，一个红衣女子路过，可能个灵师。不知道为什么竟与镜灵一见钟情。

可疯婆婆想让这女子做她的灵丹，就让镜灵把她关起来。镜灵的体内有个单独的空间，在那里，她使不出灵力。可她从没放弃，她想要离开。不知道疯婆婆做了什么，还是在镜灵体内太久了，疯婆婆与红衣女子之间好像有一些感应。当疯婆婆灵力提升的时候，红衣女子竟然也有一样的感觉。

渐渐地，镜灵觉得自己有些关不住她了，直到那一晚，他已经觉得她时刻可能冲出来。为了不让她出来，只好一直不开口。

红衣女子知道疯婆婆想炼化她，自然不能让疯婆婆得逞。所以当她听到疯婆婆的尖啸时，才选择了自爆灵丹。然而疯婆婆已经不在乎了，因为她认准了苏晓墨。

司空青说完整个故事，苏晓墨陷入了沉默中。疯婆婆杀了那么多人，死了也是罪有应得。可为什么她的命运那么可悲呢？

尤其是疯婆婆被人打骂欺负的经历，苏晓墨特别理解。重新回看疯婆婆的经历，她甚至有点后怕。

如果她一直在那样的环境中，如果她也是孤立无援，如果她没有外公陪伴，那么她会不会心中充满仇恨，会不会变成另一个疯婆婆呢？

庄子寻本想多给她一点时间，没想到她似乎深深陷入，这才打断她：“苏大夫，还有一件事，虽然不会让你开心，但我还是要说。”

苏晓墨收回思绪，想了想，问他：“是有关宁宁吗？”

“嗯。其实他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，不过不是因为镜灵和疯婆子。至于镜灵为什么化成宁宁的模样，也许是想利用他，吃掉你。”

苏晓墨继续沉默，不再说话，连柳清客和雪落进来坐下，也没有什么反应。

雪落盯着苏晓墨看了好一会，由衷地赞叹：“苏姑娘真是天生丽质，难怪庄公子那天亲……”

只听啪的一声，被子碎了。庄子寻笑着看向雪落：“手滑了。能否劳烦雪落帮忙收拾一下啊。”

雪落眨眨眼睛，听话地去收拾了。

“亲什么？”苏晓墨疑问地看向庄子寻。

柳清客和司空青都想开口帮忙回答，亲你啊，还一直抱着，还不撒手，自己灵力透支腿软手抖的，还非得亲自抱着。你晕了几天，他就守了几天。也没啥，就是恢复慢点，眼圈黑点呗。

可是这些话，他们敢说吗？当然不敢，庄子寻在那笑，笑里藏刀的笑。

“对了，当时你是怎么反制那个疯婆子的？”

被庄子寻一问，苏晓墨哪还有心思去想刚刚的问题。

“对啊对啊，你看起来应该灵力不算太高强吧，怎么就把那疯婆子打得满地找牙了呢？”说着，柳清客又想起如血魔一般的苏晓墨，心里有些后怕，“你是不知道啊，你的那些血滴可真够厉害的。”

“那些血攻击你们了？”苏晓墨一惊。

“啊？你不知道吗？那些血滴追着我们一通猛打，庄老板为了救你差点死了。”柳清客一口气说完。

苏晓墨低着头，皱着眉，怎么也想不起来了。她微微摇了摇头：“对不起。我也不知道会这样。我就是不想死，如果我死了，那些村民可能也会死。我真的没想攻击你们。”

庄子寻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，看着她的眼睛，那里那么明亮，映射出的自己也是那么清晰。他说：“我们知道，不怪你。是你争取了时间，才救下了所有人。”

气氛有些低沉，大家都是默默地坐着。尽管大家都想知道，那是什么秘术。尽管大家也都想说，下次这种秘术可千万不要再使用了。可谁也没有开口。

时间过得很快，到了吃晚饭的时间，大家草草吃几口便各自散去。回去的路上，路过那口枯井，原来那里已经重新修正过，枯井已经不见了。据说之前还被打了个大洞，如今也被修复了。这样一想，那些暗红色劲装的男子来去匆匆，原是在做善后。

苏晓墨的伤口大多已经结痂，不是特别疼了，却有些痒，让人心烦。她在床上辗转，天将亮才睡去，醒来时竟然已经快正午了。

柳清客与雪落已经离开了，去其他地方继续游历，不过给苏晓墨留下一张字条。苏晓墨打开一看，上书：善必扬之，恶必除之。她怔怔地看了好久，

庄子寻也询问苏晓墨是否启程去玄天宗。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个封印，三月之期也好像悬着刀一样，不知何时落下来，她就会身首异处了。

吃过午饭后，庄子寻与苏晓墨去向司空青告别。司空青一听，他们要去玄天宗，劝阻苏庄二人：“玄天宗信奉玄天大神，而且一直不太欢迎外人。如非必要，还是不要去为好。”

庄子寻先道谢，然后简单解释苏晓墨的外公下落不明，得到的线索便是他可能去了玄天宗。

司空青略一沉思，挥手喊来了郁礼。郁礼似乎早知他心思，已经将准备好的东西双手奉上。司空青笑看他一眼，伸手接过，转头又递给了庄子寻。

庄子寻打开一看，竟是一张地图。

“玄天宗背靠厄眠沙漠，虽十分危险，好在你们也不会有机会进去，我就不多说了。”司空青指着地图给他们看，“咱们现在这个位置，要想进入玄天宗有两个选择。这里，是飒戈林海。里面物产丰富，经常有猎人或灵师进去捕猎或采集灵药。不过也是想当危险，里面的银翼蟒蛇和火铜白魈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，要是遇见金翼蟒王，问神境以下绝无生还可能。你们最好也不要进去。”

庄子寻漫不经心，苏晓墨却听得认真。

司空青顿了顿，指着一座山，那里被画了一个红色的圆圈，说：“这是巫纳雅山，连绵起伏，但却有一条安全通道。这里有一道山缝儿，仅容两人通过。这也是玄天宗的人出入的重要通道。你们要是非去不可，还是走这里吧。这山缝儿虽然终年大风不息，但普通人都可以安然通过，没什么危险。”

庄子寻把地图交给苏晓墨，这才谢过司空青。

“庄老板，光说说可就没意思了。嘿嘿。”

庄子寻一眼看透他，转身就走。没走几步，丢了个东西给司空青。司空青接过一看，是一块方形铜牌，上书“素雪楼”。

“拿着这个，免你酒钱。”

司空青对着庄子寻的背影，笑喊：“多谢庄老板！”钱，他可不在乎。但有了这个东西，估计能尝尝素雪楼珍藏的酒。

司空青就那么站着，看着那些村民把庄子寻和苏晓墨簇拥着，一直把他们送出村口。

“郡王。”郁礼恭敬地站在他身后。

“怎么样了？”司空青渐渐收敛了笑意，眼中的冷漠毫不掩饰。

“送过去了，死相恐怖。”郁礼低声说。

死相恐怖，司空青一笑，得罪了那位，这倒也是意料之中的。他转头使劲一拍郁礼的肩膀：“能让你觉得恐怖，可见死得很惨啊。”

郁礼似乎不愿想起那画面，轻轻晃了晃脑袋：“郡王，如果那疯婆子是自己人的话，咱们是不是也该想想退路？那位，也太心狠手辣了。”

司空青一抬手，暗示他住口：“郁礼，退路这种东西，咱们从来都没有，以后也不需要。”他往前走了几步，又说，“而且她也不是自己人。”

“是！”

“收拾东西启程回去。家里还有烂摊子等着收拾呢。”司空青转头看了看早已空无一人的村口，“再会！”